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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律詩煉字四大法則

    放大字體  縮小字體 發布日期:2017-12-14  瀏覽次數:132
    核心提示:格律詩煉字四大法則積字成句,積句成篇。佳篇字句皆好,字句好未必成佳篇,足見吟詩填詞錘詞煉句之重要。薛雪《一瓢詩話》云:篇中
    格律詩煉字四大法則
     
    積字成句,積句成篇。佳篇字句皆好,字句好未必成佳篇,足見吟詩填詞錘詞煉句之重要。薛雪《一瓢詩話》云:“篇中煉句,句中煉字,煉得篇中之意工到,則氣韻清高深渺,格律雅健雄豪,無所不有,詩文之能事畢矣。”詩詞用字頗有講究,現參考諸家之說,略陳用字之祟尚: 曰準,曰雅,曰活,曰新。
     
    一、準
     
    提筆下字,首先要考慮的是準確地描寫對象,傳情達意。然字有實有虛,實字雅健,虛字貫通,皆須擇而用之。實字如名、動、形容,乃骨骼肌體,支撐形象;虛字如副、介、連、助,乃筋脈氣息,牽系聯帶。實字健,宜多;虛字弱,宜少。善用者虛實配合,生機勃勃,顧盼神飛。
     
    岑參“孤燈然客夢,寒杵搗鄉愁”(《宿關西客舍寄東山嚴許二山人時天寶初七月初三日在內學見有高道舉征》),“然”“搗”二實字健舉。李商隱“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無題》四首),“已”“更”二虛字空際傳神。
     
    再看古人煉字使穩的例子。宋葉夢得《石林詩話》云:
     
    王荊公編《百家詩選》,從宋次道借本,中間有“暝色赴春愁”,次道改“赴”字作“起”字,荊公復定為“赴”字,以語次道曰:“若是起字,人誰不能到?”次道以為然。
     
        按:“暝色赴春愁”系唐皇甫冉詩句,原詩《歸渡洛水》:
    暝色赴春愁,歸人南渡頭。
    渚煙空翠合,灘月碎光流。
    澧浦饒芳草,滄浪有釣舟。
    誰知放歌客,此意正悠悠。
    詩寫渡洛水的情景,“赴”字顯示春愁浩蕩,連綿不絕,若用“起”字便顯薄弱。
     
    又如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后集“孟浩然”條云:
     
    詩句以一字為工,自然穎異不凡。如靈丹一粒,點石成金也。浩然云“微云澹河漢,疏雨滴梧桐”,上句之工在一“澹”字,下句之工在一“滴”字。若非此二字,亦烏得而為佳句哉?如《六一居士詩話》云“陳舍人從易偶得杜集舊本,文多脫誤,至《送蔡都尉》云: 身輕一鳥,其下脫一字。陳公因與數客論,各以一字補之?;蛟萍?,或云落,或云起,或云下,或云度,莫能定。其后得一善本,乃是: 身輕一鳥過。陳公嘆服。余謂陳公所補數字不工,而老杜一“過”字為工也。
     
    其他如——
     
    王安石“春風又綠江南岸”(《泊船瓜洲》)句,“綠”字經反復推敲乃定;
     
    “麥漲一川云”(《題齊安壁》)句,“漲”字何等生機!
     
    王國維《人間詞話》云: 宋祁“紅杏枝頭春意鬧。”著一“鬧”字境界全出,張先“云破月來花弄影”,著一“弄”字境界全出。皆煉字出色之表現。
     
    近代詩人汪石青善用動詞,準確傳神,如“酌罷葡萄酒一卮,清風沁到半醺時。吟余叱起花間月,照入簾櫳瘦似詩”(《月下作》)。“沁”、“叱”二字傳神。
     
    “秋風生白露,春夢蝕紅顏”(《病》)之“蝕”字,“柏葉迎風簪舊俗,?;ㄈ胱樟季?rdquo;(《劍門以歲首見懷詩惠寄次韻和之》)之“簪”“照”二字,“一燈煮夢夜迢迢”(《秋育》)之“煮”字,皆活潑生動,新穎傳神。
     
    有人作絕句《夏天喜雨》云:“酷暑天陰驟起風,頻頻雷電震長空。甘霖普降農家喜,又是金秋五谷豐。”“又是金秋”與詩題“夏天”錯位,我以為改“是”為“兆”方準。
     
    1895年,中日甲午戰爭中方失敗后,清廷大臣李鴻章作為全權代表,在日本春帆樓同日方簽訂不平等的《馬關條約》,中國割讓臺灣島及其附屬各島嶼、澎湖列島與遼東半島給日本。安徽某詩人填一詞《滿江紅·甲午之戰百廿周年》詠此事,上片結云:“春帆樓,一紙失金甌,同嗚咽。”我覺得“失金甌”不符合實際,改為“裂金甌”較妥。
     
    二、雅
     
    雅即高雅,脫卻卑俗凡近,立意要高,用字要雅。冒春榮《葚原詩說》卷一云 :
     
    用字宜雅不宜俗,宜穩不宜險,宜秀不宜笨。一字之工,未足庇其全首;一字之病,便足累其通篇,下筆時最當斟酌。
     
    今有人作《賞海棠》絕句云:
     
    粉面嬌容映綠池,豐姿俏麗孕清奇。
    繁華自在風神秀,落蕊飛揚香滿蹊。
     
    “粉面嬌容”“豐姿俏麗”“風神秀”,用語皆俗,而且空洞。前三句的意思第一句已經說盡,語意重復。該詩立意平凡,造語、用字皆俗不入調,卻選登在權威性的詩詞刊物上,說明有些編輯的欣賞趣味值得反思。
     
    謝榛《四溟詩話》卷三云:
     
    詩忌粗俗字,然用之在人,飾以顏色,不失為佳句。譬諸富家廚中,或得野蔬,以五味調和,而味自別,大異貧家矣。
     
    比較口語化的俗語俗字,用在曲中尚可,詩詞中宜慎用或不用。試讀前人名篇佳作,選詞用字大抵高雅,口語、俗字盡量少用。
     
    今之作者張口搖筆即來,率爾為篇,立意不高,語言更是俗不可耐,翻翻各地的詩詞刊物,此類作品觸目皆是。就拿當代頗有成就的“雜文詩派”的詩人來說,他們嘗試以口語、俗語入詩,也是失大于得。
     
    如聶紺弩的“開會百回批掉了,發言一句可聽么”,“數來三十多三個,一路歡呼滿載歸”,“何處飛來一石咚”,“多談幾句頂瓜瓜”;楊憲益的“反道人民素質孬”,“屁渣算個啥東西”;李汝倫的“光焰長何萬丈呀”,“筆端紙尾禍之媽”,“維納斯們離畫幅……君子觀來肉未麻”;邵燕祥的“大會開得很好嘛”。其中的“了”“么”“咚”“頂瓜瓜”“孬”“啥”“呀”“媽”“肉麻”“嘛”等詞多具打油味,有些油腔滑調,不倫不類。在聶紺弩那里,一些極難入詩的粗俗語、不登大雅之堂之物,也被拿來入詩,真是藝高人膽大,如“口中淡出鳥來無”,“枯對半天無鳥事”,“紅心大干管他媽”,“兒直涂壁書忘八,車馬爭途罵別三”等等。
     
    口語、俗語好懂,有生活氣息,但不易入詩,如何與文言相協調,如何避免庸俗、油滑,運用之妙存于一心。
     
    三、活
     
    詩詞以意為主,興會意到,字句隨之,自然活潑,無須刻意搜尋,此就大體言之。但有時必得反復推敲,精心修改,“吟安一個字,拈斷數莖須”,才使聲情俱佳,愜心貴當。袁枚《隨園詩話》卷四云:
     
    詩得一字之師,如紅爐點雪,樂不可言。余祝尹文端公壽云:“休夸與佛同日生,轉恐恩榮佛尚差。”公嫌“恩”字與佛不切,應改“光”字?!对伮浠ā吩?“無言獨自下空山。”邱浩亭云:“空山是落葉,非落花也,應改‘春’字。”《送皇宮保巡邊》云:“秋色玉門涼。”蔣心余云:“‘門’字不響,應改‘關’。”《贈樂清張令》云:“我慚靈運稱山賊。”劉霞裳云:“‘稱’字不亮,應改‘呼’字。”凡此類,余從諫如流,不待其詞之畢也。
     
    袁簡齋所改前二例,因準而活,所改后二例,因響而活。勸其改者不愧為一字師!
     
    字眼要活。
     
    劉熙載《藝概·詩概》云:“煉篇、煉章、煉句、煉字,總之所貴乎煉者,是往活處煉,非往死處煉也。夫活,亦在乎認取詩眼而已。詩眼,有全集之眼,有一篇之眼,有數句之眼,有一句之眼;有以數句為眼者,有以一句為眼者,有以一二字為眼者。”煉字,重在“以一二字為眼”,且欲使活。
     
    李商隱《錦瑟》一詩,解說紛紜,莫衷一是,薛雪《一瓢詩話》云:“如此一首詩全在起句‘無端’二字,通體妙處,俱從此出。”如此,“無端”當為《錦瑟》起句字眼,亦是詩眼,精神凝聚之處。
     
    古人煉字,常于字眼上煉,而字眼無有定處。
     
    字眼在第二字者,如“屏開金孔雀,褥隱繡芙蓉”(杜甫《李監宅》),“碧知湖外草,紅見海東云”(杜甫《晴二首》);
     
    字眼在第三字者,如“寒燈思舊事,斷雁警愁眠”(杜牧《旅宿》),“渚云低暗渡,關月冷相隨”(崔涂《孤雁》);
     
    字眼在第五字者,如“浮天滄海遠,去世法舟輕”(錢起《送僧歸日本》),“樹色隨關迥,河聲入海遙”(許渾《秋日赴闕題潼關驛樓》。
     
    此類字眼賦予詩句以生機,以神情。
     
    又有詞的活用亦可稱為活。詞的活用使詩句新鮮活潑,生動傳神,詩詞中常見。
     
    如名詞活用作動詞,“古廟杉松巢水鶴,歲時伏臘走村翁”(杜甫《詠懷古跡五首》其四),“巢”本為名詞,指鳥巢,這里活用為動詞,意即“筑巢棲息”。
     
    動詞的使動用法,如“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杜甫《寄李十二白二十韻》),“驚風雨”,即使風雨受驚,“泣鬼神”,即使鬼神哭泣。
     
    形容詞活用作動詞,如“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王安石《泊船瓜洲》),“綠江南岸”,意即“使江南岸綠”。
     
    形容詞活用作名詞,如“青惜峰巒過,黃知橘柚來”(杜甫《放船》),“青”,形容詞,這里指青色的事物,“黃”,形容詞,這里指黃色的事物。這一聯應該理解成: 青色的過去了,是讓人憐惜峰巒;黃色的到來了,客人知道是橘柚。
     
    四、新
     
    新,即新鮮,陌生化,力避陳俗。陳言務去,避免那些用濫了的陳詞套語,諸如“羅帷”“翠袖”“銀釭”“劫灰”“更漏”“雁字”等。還有那些空洞無力的詞語,諸如“錦繡”“輝煌”“爛漫”“新氣象”“起宏圖”“樂悠悠”等,也盡量少用或不用。
     
    避俗的同時要求新。字是現成的平常字,無須生造,關鍵只在如何運用。
     
    杜甫“語不驚人死不休”,其用字多新奇峭拔,堅勁有力。如“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旅夜書懷》),謝榛稱“句法森嚴,‘涌’字尤奇”。又如“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登岳陽樓》),“坼”字、“浮”字也新奇有力。
     
    李賀作詩力避俗語、俗意,“思牽今夜腸應直”(《秋來》),不著眼回腸、曲腸,而說曲腸幾乎要變直了,形容用心勞苦之甚,一“直”字迥不猶人。
     
    王灣“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次北固山下》),“生”字、“入”字亦新。
     
    王維的“泉聲咽危石,日色冷青松”(《過香積寺》)中的“冷”字,反常合道,寫出感覺真實,是“詩家語”,有新意。個中意味,值得揣摩。
     
    鐘振振有一首詠江南水鄉的七絕:“曙氣紅洇麥煙綠,云英紫間菜花黃。四鄰長囀嚶嚶鳥,一鎮都飄淡淡香。”首句描畫出色,新在一“洇”字。試看: 清晨,曙光初照,麥田上飄浮著淡青色的薄煙,紅色的曙光緩緩滲透淡青色的薄煙,頗具水彩畫的韻味。“洇”字新鮮,生動(鐘振振《舊體詩詞創作雜談》)。
     
    此外,關于新詞入詩,也應該允許嘗試。新詞及外來語涉及新的題材、新的形象、新的內容,有很強的時代感和現實氣息,可以開拓詩的表現領域,也會增強舊體詩的魅力。但是,作為初學,我們還是先從傳統入手比較好,新詞入詩,當是今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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